時間: 2021-06-28 10:52
來源: 中國水網
作者: 薛濤
日本企業由于迷信高品質,不屑于對自己的生產工藝進行改造,仍然繼續生產可以保質25年的芯片,結果給了韓國和中國臺灣企業彎道超車的機會。比如,同樣是生產64M的存儲芯片,日本企業的加工工序是韓國和中國臺灣企業的1.5倍,是美國企業的2倍。加工工序越多,生產速度也就越慢,而且需要越昂貴的芯片制造設備。
當時的日本企業代表爾必達,僅是設備成本就比競爭對手高出2~3倍。相比起來,韓國的三星在降低設備成本方面擁有非常高超的技術,特別是延長現有設備使用壽命和熟練運用設備的能力,更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如果看成品率,也就是每個生產批次中合格產品的比例,爾必達能夠做到98%,而三星只有83%,看上去三星在技術上要略遜一籌。但是,三星設備的芯片吞吐量是爾必達的2倍,也就是說,雖然成品率更低,但在相同時間內三星設備能生產出的合格芯片數量比爾必達高得多。2005年三星的利潤率為30%左右,爾必達只有3%左右,差了一個數量級。
爾必達的困境是日本電子產業的一個縮影。由于制造成本居高不下,很難盈利,而盈利不足又反過來影響了對研發的進一步投入。2012年日本政府發布的《制造業白皮書》就指出,日本電子產業的研發經費在逐年減少,研發投入比遠遠低于三星。
日本電視機產業也同樣陷入了追求極限品質的誤區。索尼一心追求畫面的超高清晰度,已經超出了人眼可以分辨的水平。湯之上隆說,2012年左右,他在一位索尼工程師朋友的家里,聽到一段有趣的對話。作為索尼工程師的丈夫抱怨說:“全世界都不知道索尼最高品質的液晶電視畫面有多清晰,這個世界簡直瘋了?!倍@位工程師的妻子反駁說:“我看你才瘋了。你看我們家的索尼電視,如果開最高清晰度來錄節目,硬盤很快就滿了,結果還是得用低畫質模式來錄。再說,看電視節目,低畫質完全夠了。你們弄的什么超高清畫質,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就是一種內卷化的表現——努力并沒有帶來新價值的產生。
市場反應也的確如此。當畫質超過了人眼能夠分辨的水平,再往上提升就沒有意義了,因為消費者感覺不到。這時候,消費者更在意的是價格是否實惠,以及是否有更新穎的功能,這方面是韓國企業擅長的。2012年之后,三星和LG牢牢占據了全球數字電視市場份額的前兩名,而索尼的市場份額不足三星的一半,陷入虧損泥潭。同樣以高畫質電視機著稱的夏普也陷入巨額虧損,在2016年被富士康母公司鴻海集團收購。
湯之上隆認為,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是因為日本企業界錯誤地理解了“創新”這個詞的含義。日語把英文中的“innovation”翻譯成“技術革新”,以為創新就是指新技術,這是一種誤解。實際上,按照經濟學家熊彼特的定義,“innovation”是指“發明和市場的新結合”。簡單說,就是要把新技術和產品結合起來,讓產品能夠迅速占領市場,這才是企業界的創新。如果僅僅只是發明新技術,那是科技界的創新而不是企業界的創新。
湯之上隆認為,正是因為錯誤理解了創新的含義,導致日本電子企業創新能力不足,在追求極限品質的死胡同里越走越遠,而與市場越來越脫節。
在日本電子企業,站在鄙視鏈最頂端的是研發部門,其次是生產部門,最后才是市場部門。有一次,湯之上隆的一位朋友從技術研發部部長調任市場部部長,這位朋友感嘆說,“唉,被降職了??磥眈R上我也要整天坐冷板凳了”。市場部在日本電子企業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風險投資人江南憤青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叫做《日本企業衰敗啟示錄》。他認為,日本人引以為豪的“工匠精神”,對日本電子企業來說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工匠精神是把工藝做到極致,這是工業時代的王者思維。但是,進入互聯網時代,電子產品從耐用消費品變成了快消品,一兩年就淘汰了。這個時候企業拼的是把產品快速推向市場、快速試錯、快速迭代的能力,而不是關起門來自說自話、精益求精地打磨工藝。
從這一點可以解釋,為什么過去20年日本的電子產業衰落了,而汽車產業仍然可以保持領先。因為汽車產業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停留在工業時代,工匠精神仍然可以發揮作用。但是湯之上隆也指出,隨著新能源和自動駕駛技術的快速興起,汽車產業正在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日本汽車產業能否順利轉型,跟上這趟車,現在還是未知數。
第三部:戰略失誤
除了技術方面的原因,湯之上隆認為日本電子產業的衰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經營戰略上的失誤。具體來說就是,日本電子企業走堅持縱向一體化,而抗拒互聯網時代水平分工的趨勢。
互聯網時代的一個顯著特征是,產品零件都是模塊化的,小到手機,大到光刻機,模塊之間的接口都可以實現標準化。生產商只需要設計好自己的產品,采購相應模塊,然后進行組裝就可以了。這就促成了產業在國際間的水平分工,并且降低了產業的進入門檻。三星和LG能夠快速超過日本電視機企業,一個契機就是數字化電視時代的來臨,讓電視機各個模塊之間的接口標準化了。
同樣地,在生產芯片的關鍵設備光刻機領域,日本的尼康和佳能曾牢牢占據世界前兩名的市場份額,然而后來卻被荷蘭公司阿斯麥趕超,并被遠遠甩開。
由于荷蘭沒有完整的制造業體系,倒逼阿斯麥和世界上最優秀的公司合作,采購它們的模塊,自己來進行組裝和調試。阿斯麥最牛的地方在于集成,它組裝調試出來的機器誤差非常小。機器誤差是指每臺設備在性能方面存在的差異。反觀尼康,它的生產系統是封閉的,所有部件除了光源,全是自己設計、自己生產、自己組裝。尼康光刻機單臺運行的性能很好,但是每臺設備之間的機器誤差很大。
機器誤差大,設備利用率就低,因為需要將設備專用化,每道工序只能使用一臺固定設備;而機器誤差小,設備利用率就高,因為無論哪道工序都可以使用任意一臺設備來處理。平均來說,阿斯麥光刻機的處理能力是尼康的2倍。所以湯之上隆認為,尼康光刻機的落敗,部分原因是拒絕參與國際水平分工。
實際上,從1980年代后期開始,全球半導體產業就出現了設計和制造相分離的水平分工模式。有的企業只從事芯片的設計和銷售,不從事生產,這樣的企業被稱為“無廠化企業”,英文是Fabless;而承接芯片生產的企業被稱為“代工企業”,英文是Foundry。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縱向聯合型企業,自己設計、自己制造,比如全球最大的兩家芯片企業英特爾和三星。但是要注意,英特爾和三星的芯片廠也同時承接外包業務,所以,它們同時也是“代工企業”。
編輯: 趙凡
目前在中國科學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攻讀博士學位,此前分別在武漢大學和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獲得理學學士和工商管理碩士學位。
現任E20環境平臺執行合伙人和E20研究院執行院長,湖南大學兼職教授,華北水利水電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院客座教授,中科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碩士生校外導師,天津大學特聘講師,并兼任北京大學環境學院E20聯合研究院副院長,國家發改委和財政部PPP雙庫的定向邀請專家,世界銀行和亞洲開發銀行注冊專家(基礎設施與PPP方向)、國家綠色發展基金股份有限公司專家咨詢委員會專家庫專家、巴塞爾公約亞太區域中心化學品和廢物環境管理智庫專家、中國環保產業研究院特聘專家、中國環保產業協會環保產業政策與集聚區專業委員會委員。住建部指導《城鄉建設》雜志編委、《環境衛生工程》雜志編委、財政部指導《政府采購與PPP評論》雜志編委,并擔任上海城投等上市公司獨立董事。
在PPP專業領域,薛濤現任清華PPP研究中心投融資專業委員會專家委員、全國工商聯環境商會PPP專委會秘書長、中國PPP咨詢機構論壇第一屆理事會副秘書長、生態環境部環境規劃院PPP中心專家委員會委員、國家發改委國合中心PPP專家庫成員、中國青年創業導師、中央財經大學政信研究院智庫成員、中國城投網特聘專家等。
20世紀90年代初期,薛濤在中國通用技術集團負責世界銀行在中國的市政環境基礎設施項目管理,其后在該領域積累了十二年的環境領域PPP咨詢及五年市場戰略咨詢經驗,曾為美國通用電氣等多家國內外上市公司提供咨詢服務,對環境領域的投融資、產業發展和市場競合格局有著深刻理解;2014年初加入E20研究院并兼任清華大學環保產業研究中心副主任,著力于環境產業與政策研究、PPP以及企業市場戰略指導等方向。